道:“区区小伤?”
徐行把手摆给她看。果不其然,这才多久,她原本肿胀的手掌已然复原,根本看不出什么异状了。
两人皆一怔,很快,脸上露出了些许异样的神情。但,好歹也是没有再拦了。
“……”
无人同行,徐行便自在多了。她身上全是那紫粉,忧心会燃烧,所以也不能用火烧去,于是找了个小河岸边跳来跳去抖了半天,好不容易抖干净了,就听到路过几个人用很诡异的眼神瞧她:
“看……有神经病……”
“不是吧。看着长得很清楚啊!是不是羊角疯发作了?”
徐行一言不合便跳过去,骇得他们手忙脚乱奔逃,但他们怎可能跑得过徐行,很快就被勒住了命运的咽喉,有气无力道:“不过是说一句……这有什么可计较的……”
“计不计较是我决定的,不是你们决定的。”徐行有点饿了,想吃鸡蛋,于是面不改色道,“你们知不知道附近有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老人胡子很长,女孩头很圆。”
“这不是说得跟没说一样?!”那几人哀声道,“等等等别掐……我好像有印象!好像有!”
片刻后,徐行和小童并肩坐在屋外的小板凳上,一人一碗糖水鸡蛋。
老人不在,小童做的鸡蛋,她懵懂道:“姐姐,今日不是上学的日子么?你这样跑下来,不会被打手板吗?”
她还以为修者也跟大家一样,得按时按刻上私塾,只不过把读书换成练剑罢了。徐行思索道:“不会。我师尊从来不打我。”
“怎么会呢?”那小童摇头晃脑道,“爷爷说,师傅打手是因为恨铁不成钢,是看重你,才会打你。你读书又不是给师傅读的,反正读不读,束脩都是一样的发……”
徐行一时出神。掌门对她,向来是温厚有加,不管她闯出多大的祸,也从未恼火,永远都是那般微微笑着。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当真使其动怒。
她在发呆,隔壁几个小孩来找小女孩玩了,扒在墙边好奇地往这儿看。小童起身去接,很快便在草地上这挖挖虫子、那编编草环地玩起来了。一个个年纪不如狗大,却在那老气横秋地交谈起来“大事”:
“听说北边的岩浆退了,挖出来好多奇怪的东西,像是什么雕像。我还没多看几眼,就被埋起来了。”
“这里毕竟靠近仙门,经常出现这种奇事也很正常。上次隔壁家的不慎还被仙长招式的余波打断一条腿呢,不也没怎么样。要在这里继续住,习惯就好啦。等到妖全都被杀干净了,我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我想不出以前没有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徐行垂眼看着略微浑浊的糖水,里面的蛋清如白絮漂浮。她不由想起掌门前些日子说的话。
要设立“灵境”与“红尘”。普通人当真能像现在这样继续在灵境居住么?四处都是随意能威胁到生命的人——这不是用一句“小心”便能揭过的。最后还是会回到红尘。若是妖能杀干净,这倒没有什么。只是,天妖不除,妖便不尽,几百年之后,红尘会变成什么陌生的模样?
很多时候,事情最后的结局,都会和原本的初心背道而驰。
这不是她该想的事。不必几百年,她便会湮灭无迹。只是,徐行还是食欲全无,也没什么玩心了。她伸了个懒腰,站起,准备离开,又顺手在板凳上放下一小袋灵石。这次倒是记得要坐玉龙了,于是从里面抠出来一颗,放进自己袖中。
那小童眼尖得很,立马嚷嚷着跑过来:“不行!不行!!爷爷说了,上次那个灵石他都用不了,说等你下次来就还你!”
徐行耸肩道:“我拿着也没用啊。”
她说着说着,又故技重施,人又飘到远处去了。小童眼睁睁见她远去,连忙扯着嗓子道:“那、那下次是什么时候?好歹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吧?对了,我叫——”
徐行背对着她摆了摆手,消失了。不知为何,小童竟然感觉,她挥手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别再说下去了。她不想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想让自己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呢?-
一来一回,至穹苍时,已是黄昏漫天。
徐行一进山门,才到碧涛峰前,便被一道飞叶召去了掌门殿。她把剑一丢,到主殿时,掌门仍是坐在座上,似乎何时都是那副模样,像一尊不会移动的石像,有时,徐行会有种错觉,那便是她已成了“穹苍”的一部分。
烛火不算亮堂,徐行迈进殿中,道:“师尊。”
她像是手腕酸疼,揉了揉手,掌门视线向下,一晃而过,对她笑道:“为何没有和师姐师兄一同回来呢?”
“眼蝶的事,他们和你说了么?”徐行站直了,答非所问道:“师尊,你有眉目吗?”
“我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掌门摇了摇头,道,“现在只能另开一道莲池,加强守备了。此后还要留心相关事宜,若是那莲花被拿去炼了什么邪术,就麻烦了。”
徐行道:“既然不是大事,又何必叫我去?”
掌门道:“你心情不好?”
又来了。徐行真是非常讨厌这种“我很了解你”的口吻,更讨厌的是,每一次真的都说中了。
哪怕问一句,你受伤好了吗,恢复了没有,遭遇了什么事,今后有什么打算呢?她可以不在乎,可以忘记,但师尊为什么也不在乎?
然而,她只道:“没有。”然后,又补了一句,“以后,不要逼我和他们一起下山了。”
掌门温和道:“为师没有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