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自没关紧的窗缝里溜进来,先把阎笑寒冻了个寒颤,看见徐青仙把剥了皮的香蕉递给自己,他不知为何抖得更厉害了。小将的右眼皮忽的跳了两下,猛地抬眼。
屋外艳阳如旧,只是不知何时自天边飘曳来了一叠乌云,恰恰掩在山口,街道上霎时黑了一瞬。
心有所感,众人纷纷抬头望天,正在此刻,山上传来了三声钟响。
“铛——铛——铛——”
“冬至了?”馄饨摊的小贩顺手将用过的冷水给泼了,莫名道,“往年是这个时间敲的钟么?唉,这人年纪一上来,除了吃饭睡觉啥也记不住……”-
“我老了。已经糊涂了,不适合再做住持了,除了吃饭睡觉外什么也记不住了。”莲灯下,观真对徐行缓之又缓地笑了笑,“即便没有意外,我的寿元也只有一年了。”
下毒、刺杀,这对一个大限将至的人来说都无甚所谓了。天下大乱的预言出世,他多想自己能活的再久一点、再长一点,能一点一点将这紊乱的宗门和世间一一摆正,可是,来不及了。
徐行捏着棋子的手一紧,又很快松开了。她说:“未必没有别的办法。”
“小友。”观真用一种悲悯又慈爱的目光看着她,“定然有别的办法。但没有比这个更值得、更行之有效的方法,你今后也是要走上这条路的人,要学会习惯。”
她已经走过这条路了,但她永远都不会习惯。
然而,徐行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将脑海中观真的面孔挥走,徐行站上山顶,舒了口气,忽的心道,似乎有些老人的确会对自己何时寿终正寝有所感觉,并且毫不忌讳,偶尔路过寿衣铺还会拉着小辈的手在那碎碎叨叨什么“到时我要整个绿的!”,动手能力强点的,恨不得提前把自己棺材打成翻盖版本。他们倒轻快了,小辈的脸都快比那寿衣绿了,也没见他们少说两句。
“算上脚程,再算上中途搞七搞八的时间,再晚两个时辰后也得到了。”这里是穹苍少林的接壤处,正好跨过分界线,山清水秀,人迹罕至,是个偷渡的不二之地。徐行找块石头坐了,割了块布角擦起剑来,对寻舟道,“还杵那做什么?坐吧。”
剑上还有新鲜的血痕,她擦到一半,总感觉手感不对,抬布一看,野火上面多了不少小小的豁口划痕,有阵子没修缮了。
徐行手一顿。
……她向来是个甩手掌柜,神通鉴提醒一万遍也不会记得去修剑的,这剑的修缮工作向来都是由寻舟包圆。她也不知道寻舟什么时候无声无息进了自己房间、拿了剑,总之,她的剑向来都是完好无损的。
但现在却变成这样了。
身边沙沙声响起,寻舟贴着她坐了,风吹过他发尾,徐行闻到了一种朽木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她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道:“发现了么,水毒。”
寻舟道:“和薛蛮一样。”
方才,徐行没将郎辞简单放走,而是打了一场。并非她是为阎笑寒的伤耿耿于怀——郎辞是封玉的刀,一个人拿刀伤了人,要报仇自然不可能把刀折了。没意思。她是觉得郎辞的剑气实在诡谲,想再研究研究。这一研究,还真发现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郎辞的剑气寒凉,入体如同毒药。误打误撞,阎笑
寒又是火属性的狐妖,水克火,要不是六道找的那鼠老太妙手回春,他那条命可能真的折了。伤势本不该严重到如此地步,正是因着这点不对,徐行发现了郎辞的剑气中的毒,又是蛇毒。
这两姐妹和蛇似乎有什么扯不断的渊源,没修为的成日跟蛇玩,有修为的剑气都淬了毒。上次交手,她的剑路诡怪,让人无法分辨,现在看来,正是因为她似乎能使用蛇族的“幻境”天赋,又能清醒地保有自己的神智,和小将的情况一模一样。
寻舟的石花为何会失灵,或许也跟这个原因有关。“人血”和“妖血”混杂在一起,自然是妖血要更加强盛,这对血蛭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大补之物,相比之下,封玉体内的血脉显得太过平平无奇,二人又时刻共处,离得极近,极有可能是那时血蛭就被郎辞吸引走了。
“转世……”徐行呼出一口气,“我问了悟情况,郎辞道他的确跟上来了,但被追杀后便‘突然消失’了。简直像是自地里遁走了般……恕我直言,少林应该不教这种潜行法门吧?”
宗门特色,少林教的功法向来都非常“光伟正”。就算要逃,也不会从地里走,这跟小老鼠有什么两样?
寻舟道:“灰族的天赋便是潜行。”
“得。又来一个。”徐行都给自己说笑了,“我再在山下行侠仗义一阵,是不是能集齐五个了?”
她将野火一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倚着望天,白云悠悠。不论过了多少年,天际都是一般景色,她看了会儿便觉得无聊,闭眼假寐,忽的感到有什么东西自脑海中溜过去,走得极快,她反应之间,只能抓住这想法的细细尾巴。
五个……五个?死者复生……转世……新生……
徐行呼吸猛地一滞。
她想起来了。那年她尚未当上掌门之时,被下令与亭画、黄时雨二人前往红尘彻查莲池失窃一事,结果刚进去就被人眼蝶炸得头毛倒竖,自己的手还被毒得肿成猪蹄。而那件事,在三人禀报前掌门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只有黄时雨还时不时去黑市查探赃物有无下落……那时丢失的“转生莲”,不多不少恰恰好便是五个!
徐行一直不解,偷这东西究竟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那里面虽有灵识,但没有来自父母的灵力不断浇灌,就算生剖也只能剖出来一个人形莲子罢了。就算活腻了想偷孩子,也得等出世了再偷啊!总不能搬回家当摆件吧?
但是,“五”是个很普通的数字,说不准只是凑巧罢了。没有证据,甚至没有推论,只是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