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对不起”都不让她说,最后一句话反倒是这句,不是她小肚鸡肠有意见,但这难道就比前者要好吗??
徐行扯了扯唇角,逐字往后读,终于看到了末尾。字迹在这就停了,然后另起一行,并且字号诡异地变小了一点,似乎写的人心里极为矛盾,出于某种缘由,既不想太明显让读者第一眼就看到,又担忧读者看不见,于是欲盖弥彰地先写了四个没头没尾的字:
“你在看吗?”
看到这四个字的瞬间,徐行一顿,旋即,听到了自胸口传来的激烈叩击声。
好像世界在这一瞬变窄了。
忽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她突然有点想把这张纸揉碎了扔出去,不敢再看了。然而,她的目光还是马上移了下去,没有哪怕片刻的迟疑。
和她预想的一样,后面跟着的果真只有寥寥几行字。
“我是一个习惯对自己说谎的人,所以我也对你说谎了。”
“……”
“不要说对不起,因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
“……还有,不许怪自己。”
“………………”
“师尊。”
寻舟在叫她,徐行从不知多久的寂静中回神,将信纸折好放进怀中,而后将匕首握住,道:“小心警戒外面,师兄破了她的阵,她受损定然极大,找到机会,我们就出去。”
寻舟没有应答,只是定定看着她,半晌,一抹清亮水光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一瞬痛楚。
徐行有些不明所以地转头,徐青仙也一般地静静望着她,似乎有些愕然。
下颌处忽的传来痒意,手背有水珠打落,徐行这才发现自己已不觉泪流满面。前一颗泪尚未落到腮边,便被后来的一齐吞并滴下,眼泪似乎不是她想要流的,只是争先夺后地自眼眶里漏出来,没有止境。
……咦?
好奇怪。怎么回事。
她还没有,还没来得及——
该说点什么,她张口,喉间却一瞬失声,好似说什么都语不成调,就在这瞬间,心口宛如被琵琶弦割入血肉中,哪怕只是喘一口气都剧痛难当,她垂下头大睁着眼,怔怔看着血和泪混合在一起莽撞地打湿地面,这一刻,好像什么都无法再想了。
一片漆黑。
那层模糊的屏障彻底破碎,仿佛新生的血肉骤然接触空气,撕裂一般的疼痛遍布全身。
真真切切的、窒息一般的痛苦。
不许怪自己。
不许怪自己?
眼前一动,寻舟紧紧地抱着她,徐行双眼朦胧,眼前繁茂的绿叶尚在不断摇动,她似是什么都没在看,开口陈述道:“师兄死了。”
寻舟哑声道:“嗯。”
徐行道:“师姐也死了。”
寻舟道:“……嗯。”
“这么久了,只有我和你还活着。”徐行不知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哽咽到语不成句,“……我真的,可以不怪自己吗?”
从一切的开端,火龙令出世导致一山死伤,她就在不断地弥补自己的过错,不断地责怪自己,直到过错无法弥补,直到责怪已然无用。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于是,一切对她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不是师尊的错。”寻舟的声音很低,他很轻地吸了口气,似乎不知该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才好,似乎用什么措辞都不够形容,最后只是哑然道,“他们只是……很爱你。”
“……”
徐行闭了闭眼,喉咙滚了几下,似乎在极力抑制,却毫无作用,眼泪反倒淌得更凶了,她近乎茫然地看着久未注视的、模糊的天空,那里有一角是漆黑的。无论怎样也忽略不了的漆黑。
……是吗?
她本就该知道的。
徐行整张脸乱七八糟的,连徐青仙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都看不清。
徐青仙盯了她一阵,双手捧住她的脸,然后好像擦一块总是擦不干净的石头一样,邦邦把她脸上的水全部强行抹掉。然而,擦了这边,那边又下来,擦了那边,这边又湿了。
徐青仙不明白,自一开始,她就不明白。
既然是很痛苦的回忆,那为何还要逼着自己想起来?既然结局已无法改变,那忘却就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众生皆如是,全是苦坚持不下去,全是甜却觉得了无生趣,反倒从仿佛没有止境的苦痛里追逐那一点点可怜的甜,方能成为前进的理由?为什么总将小爱放在大爱之前?为什么明明在她眼中特殊无比的徐行,仍是无法摆脱这俗世的桎梏?
你明明不该一样。我是为了你……
“青仙。”徐行在说话,有些难以听清,她在问,“现在……你还觉得……徐这个姓很有侠气,洒脱不羁吗?”
徐青仙怔住了。连她自己都不懂自己为何会愣住。
看起来,徐行也没指望她会给出回答。徐青仙发问道:“你这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不知道。”徐行恍然道,“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