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围小,时间短,杜引岁只带回来一只野鸡,还被衙役那边劈去了一半。
楚秀兰带着小团子接了野鸡去河边拆洗。这段时间这种血腥活计她们几人都是轮流做,就连两个小孩子也是。不得不说,两个小孩做的还要比秦崇礼好些。
杜引岁留了秦浩阳帮忙烧火,赶了秦崇礼也去河边,吩咐他把鸡肉拆了骨再回来。
因为学得不好被点名补习的秦崇礼也不敢问为什么晚上炖鸡汤还要拆骨,只能拿着石片去了。
人倦畜乏,这一日扎营的时间晚,营地安静下来的时间却比往日还早了不少。
待衙役那边也没了大动静,只剩两个守夜的看着火堆,趁着他们没巡视的空档,杜引岁戳了戳旁边被子里的江芜:“睡了吗?”
“没有。”江芜的回答十分清醒。
夕食时,杜引岁让她夜里等会儿睡,她就算再困也会等着。
“来,今天我们来学这个。”杜引岁摸索着坐起,顺手把江芜也拉了起来。
可怜江芜才刚想着杜引岁的手好暖,下一瞬手里就被塞了个细细凉凉的东西,吓她一跳。
而更吓人的事还在后面。
杜引岁半夜不睡,要教她的……竟是开锁!
即便杜引岁再三重复,她们这位置是她之前看好了的,不会被衙役直接看到的地方,但是握着一截鹿骨的江芜依然学得非常紧张。
活儿精细,心高悬着,手被抓着引着,江芜的心都快跳出嗓子口了,偏生旁边这人还嘀嘀咕咕想要聊天。
聊的倒也不是闲话,还是昨晚没机会好好说的路引一事。
真聊到这个,江芜的心反倒是渐渐沉下去了些。
其实也没有很复杂,她当初也是因为起了想离开的念头,才去了解了相关的东西。她当太子时虽接触不到什么正经政务,但总还有些边角杂事落在她手上,借着处理那些事查阅些档案与文献,自是能有机会接触一些路引,记下模样。
前一晚在文房四宝店里,她摸过了许多种纸,才选着了一种最接近路引质地的。不过可惜,也比不得她当初在宫里备下的那种。
说至此,江芜停顿了许久,直到感觉杜引岁一直覆于自己手背的手又传递来了足够的暖意,方才再次开口提到了去岁前往丰州赈灾前的事儿。那时她接了差事,自觉完成差事后,便是最好的离开机会。于是她鼓足了勇气,去问她娘,也就是当时的皇后,是否愿意与她一起离开。
一个赈灾离宫,一个可去中州近丰州的佛寺还愿,只要她们配合得好,逃离那男扮女装占用太子之位的死局,并非不可能。
只可惜,江芜自以为的解局之法,却换来了皇后罚她小佛堂里跪了一整夜。
皇后严令禁止江芜胡思乱想,并明言若江芜出宫后自作主张,那她这个当娘的不活也罢。
江芜以为那造假路引之法,只能是她的一场幻梦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在如今用上了。
当年的旧事,江芜不曾与任何人说过。一来无人可说,二来……说了又有何用。
只是这日,她莫名想说与杜引岁听。
是想换一句温言,还是想得片刻暖意,直到说完了,江芜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何想说。
江芜更是没想到,她刚说完,还没等到杜引岁的只言片语,旁边突然响起低沉的沙哑老声,差点没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我听范载志说,你在丰州时曾经落水?”秦崇礼也是没想到半夜睡不着又被迫听了一堆悄悄话,更是没想到他的疑问甚至无法憋到明日,“范载志说可能是当时领物资的人哄抢所致的意外,你觉得呢?”
“我……我觉得?”被吓到连拍好几下心口的江芜一时没听出秦崇礼的言下之意。
“老师是问你,你觉得那是个意外,还是有人要对你下手。”杜引岁看了一眼还裹在被子里没出来的秦崇礼,虽瞧不着他的表情,但她觉得此刻她与老师应该想到了一处。
“当然是个意外,谁会对我……”江芜下意识答,只话至一半,猛地看向了杜引岁。
杜引岁下意识挪开了眼,不与其对视。
说来也奇怪,明明将世间的黑色剖与江芜她们看,是自己这些天一直想做在做的事。
但是怎么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她自己却……
一定是刚才江芜说起旧事时,那平静语气下藏了太多心酸痛苦,怪自己听力太好尽收耳中,竟在这关键时刻软了心肠。
是皇后吗?
没有证据的话题,只能戛然而止。
即便只有一丝,是有片刻的怀疑,痛苦的种子也被就此埋下。
杜引岁其实不大能理解秦崇礼为何问出那句于现在毫无帮助,只能带来更多痛苦的话。
实在不理解,想不通,隔日早晨杜引岁忍不住支开了其他人,抓着秦崇礼问了。
“那时,我突然想,如果斩断她对前皇后的念想,那她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走。”秦崇礼苦笑,又自嘲道,“一个挺给你添麻烦的想法,我就是觉得……她跟着你,要比去凛州好,好太多了。可惜……”
“可惜,你斩不断的。”杜引岁没说麻烦不麻烦,只诚实道,“要只靠这么一句怀疑就被你斩断,她就不是江芜了。”
秦崇礼如何不知呢,只是他……忍不住,冲动为江芜鸣了一些无用的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