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网的蜘蛛,拼尽全力也只能让自己免于随波逐流,很痛,可这痛比起身体内还在作祟的狂火来说微不足道,比起痛,她更需要尽快。
“……”
营长立于防线之后,警惕地看着这不知从哪来的不速之客。
这肯定不是无极宗的人,分辨不出究竟是哪个宗门的门生,但有一件事却是可以确定的,这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兵。别说寻常的军兵,就连无极宗的长老来了都不敢说自己能避开所有耳目悄无声息地潜入救人,他手上甚至连把兵器都没有!
“你是谁?”营长喝道,“这里是死路!你是在白费力气,不想被碎尸万段就现在离开,私闯军营之罪,我军既往不咎!”
这话当然是骗人的。悬崖边缘太过狭小,人多了近身反倒不利,军中弓手稀少,有两三个已赶往高处。若他离开,当即会被乱刀砍死,再不济拖延一些时间,让弓手前去暗杀,阴掌教那边损失惨重,连带着差点把自己都折进去,营长现在自然想要尽可能地减少损伤。
闻言,那张平平无奇的假脸抬了起来。
这张脸平凡得无法令人注目,伪装后的那双眼睛却是纯澈的。营长明知在这种景况下,仍用“纯澈”二字来形容定然不对,但这双比常人瞳色稍浅的眼珠倒映着天边逐渐明亮的微光,泛着一丝冰冷的色泽,是兽的眼神,专注的、冷酷的、蓄势待发的。
手下的重量仍在不断晃动,寻舟将那条绳子缚在腰间。够深了,这个位置,师尊应该看不见了。
“回答!”对面的人还在吵闹,闹哄哄道,“你想死吗?!”
下一瞬,五枚骨刺破风而来,最前一排人喉口一紧,声音戛然而止,倒下了。
寻舟将手放下,漠然道:“你们就要死了。”
“……”
杀声震天,先有数人从前扑来,寻舟避开刀锋,一肘将其头颅打得碎裂,夺下短刀,身侧寒芒已至,他捏住面前人脖颈,往左一挡,刀刃带着灵光刺入躯体,那人发出刺耳的惨叫声,和刺人的叠在一起,一齐被重重踹下了悬崖。
这果真是道死路,悬崖太高了,那惨叫的声音竟持续了许久才停,别说靠近了,就连远远地往下看一眼都要骇得魂飞魄散。若在寻常地界还好,但这是鸿蒙山脉附近,所有人的灵力都受到了压制,山上那些火油将矿石炸得四处飞散,更是雪上加霜,要是真掉下去,气力没准不够自己用轻功爬到一半就消耗殆尽了。
但正因如此,修为的差距被弭平了,人数占的优势反倒更大,营长看着前方厮杀的混乱景象,不断有人惨叫着掉下山崖,血已溅得满地都是,只能沉道:“弓手!”
流星般的箭矢自后方疾落,寻舟神色不变,使刀挡开往要害处射来的羽箭,火光迸溅,他不由往后退了半步,肩头手足已各中三箭。血自伤口处淌出来,他没去拔箭,而是猛地往上扬臂——
前方的箭雨不过是掩护,真正要取性命的是高处那三箭,带着流光璀璨的灵力疾射而来。一箭擦着寻舟的咽喉落在地上,没地三分,箭尾仍在微微颤动,另一箭穿过他小指,最后一箭深深没入他肩头,势头太猛,只能再退半步去化卸这力气,但他本就已经踩到了最边缘,那尽头的泥沙松落,不断往下掉落碎石,他险些踩空,摇摇欲坠,在这千钧一发之刻,竟是硬生生用那只少了半截小指的左手抓住堆积的尸体,强行将自己撑住了。
没有尽头。
若不是这里是悬崖,二人无路可逃,才只能顽抗,但这里若不是悬崖,谁也无法不借这地利和成百上千的精锐军周旋这么久。
腰间的绳子应该全濡湿了,不知血顺着淌下去了没有,不分敌我的、沉重的喘息声中,他听到徐行在心中焦灼地呼唤自己的名字:“寻舟,别撑了,放手!”
不放。
“我不会死,你会!”她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竟有些咬牙切齿,不知是对这该死的天运,还是对自己,“找不到……我还没有找到!”
死也不放手。
他还是顾念了那么一丝她的“大局”,否则就连这一看就漏洞百出的伪装都不屑于做。但凶性被彻底激发,他怒吼一声,五指成爪,将一人贯穿,太过混乱,后方的人没能发觉这一看便是鲛人的手,只有最近的一人发觉了,眼中立刻显出恐惧之色。
没时间喊叫,那人灵气入刀,趁着尸体掩护横扫而过,将他的五指顶端乃至利爪全都削去,血肉模糊间,那人得意心道,死畜生,这下你彻底没有兵器了,看你怎么办,下一瞬,就感到自己脚下一空,身旁的人顷刻消失,而近在咫尺的,却是那张沾满血点的,没有表情的脸——
寻舟一口撕咬住他的脖颈,血霎时喷如涌泉,将发丝和眼睫都一并染红,那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像一条活虾一般疯狂挣扎,却不到数息就彻底僵直。再一松手,他便软软滑倒在地,头颅诡异地歪在一边,嘴还大张着,目眦欲裂。
寻舟的嘴角还在淌血,没人想知道那是谁的,他面无表情地往地上唾了一口,鲜红的东西像一坨烂肉一样落在地上,更没人想知道那是什么。
“……”
石台上,又没有人了。众人大睁着眼,看那具死尸,饶是身经百战,仍旧不由胆寒。
……这真的是人吗?
兽性、残毒、没有任何对同族的悲悯,却如此拼命去保护一个,到现在还不知究竟算是人还是妖的……
一月过去了。少林境内那被碎尸万段的蛇族尸山还在光天化日下示众,都已经臭了,发出腐烂的难闻气息,妖是不敢来了,却也没有一个城民往那里走,原先繁华的街道已成一片死地,只有几个虔诚的佛教徒会偷偷趁夜里带着东西去祭拜超度。
灰族数量尤其多,又爱四处逃窜,怎么杀也杀不净。城外的护城河里飘满了老鼠蜷缩着的尸体,尾巴很长,爪子是肉粉色的,有的嘴不那样凸的、灰绒绒的小耗子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