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长徐宏春和他儿子身上,我只算董事之一,除了分红没参与过什么,造假的事我不知情,现在我只能这么说。”
“妈,学校催着交校服费了。”
唐娟听了儿子这话,脸一下子垮掉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敲,又发起脾气来:“催我有什么用,有本事找你爹要,上个月纺织厂倒了,你爸现在喜提下岗,咱家是一点儿经济来源都没有了。”
他一横眉:“姐不是还在厂里缝衣服吗!”
唐娟冷哼一声:“她缝衣服能挣几个钱咱家里四口人,要养四张嘴!”
说完她又气不打一处来,捉了筷子就去敲儿子的头:“你也不是个东西,一家人都供着你上学,结果还天天给我拿那点儿分回来,当初还不如让你姐继续上学,她成绩比你好多了。”
他被打得唉唉直叫,哀嚎:“那你让她继续上啊,干嘛逼着我读书!”
唐娟又敲他一筷子,叫他小点声:“你姐想读书都没得读,你还叫上了……什么味儿你是不是又拿给你买鸡蛋的钱拿去买烟抽了!”
他扒了一口饭,忙说“戒了戒了”,孙福生把他的胳膊拎起来,呵斥他:“戒了手指甲盖能黑成这样!”
果果默默看了眼自己的手,因为常年做工,关节肿大了些,人家小姑娘都是纤纤玉手,她手上这边几个针眼,那边几个破掉的口子,都结了痂了。
吃掉最后一口饭,果果把手缩了回去,说自己先回房间了。
唐娟瞅了她几眼,叫她等会儿,孙福生脑袋都是疼的,搁下筷子:“能不能消停点,让果果好好休息行不行!”
“呦,就你心疼姑娘,你姑娘指不定在外头说我这个后妈怎么怎么不好呢,嫁给你个带拖油瓶的,成天给你烧火带儿子,还给你养出优越感来了”两个人又要吵起来,“你干活的时候什么着过家,果果不是我养大的我跟她说几句话又怎么了,哪像你成天不闻不问。”
孙福生撇开视线,本来因为下岗的事就窝了一肚子火,这时候也有点吹胡子瞪眼的:“你养果果小时候被你拿鞋抽,你不叫她上学,把她送进厂子赚钱,你养什么了!”
唐娟的声音变得越发尖厉,儿子直接把耳朵给堵上了,知道他妈又要数她那点儿功绩。
要说她嫁人之前,多么风光漂亮,一个胡同里有多少多少人追,要不是看孙福生是个老实人,有固定工作,她才不会下嫁给一个带女娃的,说孙福生就知道把孩子丢给她,自己倒是直接隐身了,这个时候倒想起来出来唱白脸,真是不要脸。
孙福生硬气一回:“那你跟我离,稀罕你儿子就带走,我要果果。”
唐娟脸红脖子粗:“你倒是会要,把挣钱的要走了,儿子读书的钱怎么弄!”
“我姑娘凭什么给你儿子挣钱!”
“当初不是你要生的儿子现在成我一个人的了孙福生你老脸丢尽!”
两个老的吵得热火朝天,两个小的缩在一边不敢吭一声,窗户那儿还扒着两个人影,梁聿抱臂皱着眉,梁初楹的表情意外地宁静,注意力全部落在果果身上,梁聿刚要开口,她“嘘”了一声,专心致志地看,叫梁聿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屋子里几个人不欢而散,孙福生摔门往外跑,梁初楹立马蹲下去躲在水缸后面,见人走出大院了才松一口气。
唐娟跌在凳子上重重喘息,嘴里碎碎念叨着,喝掉一整杯水,招招手叫果果过去。
“你桌子上那些书哪儿来的!”
果果的视线躲闪了一下:“……厂里的同事借给我的。”
唐娟白了她一眼,冷笑:“认得几个字,还想着读书呢你抽屉里还把那些稿纸藏起来,做什么梦呢那大作家几十年才出一个,你还想写书不成!”
她又口干舌燥地喝掉半杯水:“你写的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看都看不懂,好在背面儿是白的,我拿给你弟弟打草稿了。”
果果突然把脑袋抬了起来。
“瞪什么瞪”唐娟斜眼睨她:“你还跟我耀武扬威起来了!”
她趾高气昂地吩咐:“前几天我有个北京回来的朋友,她跟我说现在时代变了,待在我们这小县城里一辈子就只能挣那么点死工资,趁这个机会,叫她把你带到北京去,你去学点儿活儿,比在厂里踩缝纫机挣得多得多。”
“别说我不顾着你,你弟想去北京都没得去呢,就这么一次机会,你自己看着办。”
梁初楹的手抬了一下,想扶住窗棱,梁聿怕她被发现,抬手捏住她手腕,下一秒才后知后觉自己是挡不住她的,想要收回手,却发现她的手腕正正好好落在自己掌心里——今天能碰到了。
在碰到梁初楹的那一刻,地上的影子也消失不见了,两个人面面相觑,梁初楹又成了跟他一样的“透明人”。
她愣了一秒,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短暂地回忆起什么,接着把梁聿的手捏紧,咕哝着:“早知道你有这种功能,我还躲躲藏藏的干什么。”语气听不出什么不对。
梁聿“呵”了一声,带着她的手垂下去,手背却感受到一层粘腻,梁初楹的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汗,紧紧扣住他手指。
他低睫,眨眼的幅度极轻,嗓音带着几分不自然,视线落回屋子里,放轻声音说:“你适应得还真够快的。”
梁初楹:“牵着你我还能顺便吸阳气。”
梁聿嘴角抽了一下,想把手松开,却被梁初楹死死握住,这人还骂他“小气鬼”。
屋子里的故事还在继续,果果斟酌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想起梁初楹在她五岁时跟她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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