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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分明没有放弃过,我也在努力,努力学习,努力打工,努力按下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闭上眼睛不去看我不该看的东西,可是为什么?拼尽全力连大家最普通的水准都达不到。为什么,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活该被抛在后面,照不到光?”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不该出生吗?”

  真心实意地感到困惑。

  “如果能够赎罪,哪怕是前生所犯下的错也没关系,只要告诉我有什么方法能填补它,我就会不遗余力地去做,为了摆脱这一切。然而没有人愿意告诉我。”

  “老师,妈妈,新认识的同学朋友,他们都看不见我。眼睛里没有我。我喊,我吼,我哭,我尖叫,我把皮肤切开我曾经当她的面从窗户往外面跳,从楼梯上滚下去,可我还是透明的。”

  “您有过这样的感觉吗?裴学长。”

  “我所在意的、想要的、梦寐以求的,都得不到。”

  “我所憎恶的,恐惧的,痛彻心扉的,都逃不掉。”

  “让我堕下地狱的,正是红牌游戏。”

  ——是这本小说,是这个虚拟的世界,所谓作者上帝任意锤定的女配身份。

  “请问您,如果是我,会有怎样的感受?”

  ——能接受吗?能原谅吗?凭什么?单靠几万字,如此轻易裁定我本该充满可能性的人生。

  “贫穷不是我受罪的理由。”

  身为配角也不是。

  “但我不知道该怪谁。”

  恨意无处寄托,所以要做一个坏人,不择手段地去偷,去抢,去得到。

  崔真真是笑着说的。

  笑着说,但又像快要哭了。

  陡峭的坡道,无人的街道,傍晚,最后一丝光线伴随落日沉入地平线。

  青溶溶的夜有些迷离,与对方乳白色的肌肤组成强烈的色彩对比,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不真实感。

  ……只是玩玩而已,又没要命。

  面对这一番倾诉,好比无坚不摧的人主动捏碎外壳,袒露出脓包。裴野再也说不出那种话,因为他也体验过,那种不管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现状的怅然,即便付出生命也换不来一次拥抱、哪怕一个正眼。

  感同身受。

  他一时失语,只觉得此刻的寂静实在刺耳,滋啦响着,如同一张唱片磨坏了还要唱下去。

  真奇怪,人挨打会疼,被烟头烫伤疼,流血也痛。多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他不明白吗?他没学过吗?怎么可能不懂呢?怎么能做到一直无视的呢?

  假如决定无视了,为什么直到如今在意起崔真真这个人,不想让她难过了,又猛然惊觉自己曾让她那样痛过?

  “所以你……恨我对吧?”声音像在沙砾中磨砺数百遍,嘶哑破烂。

  他的眼里情绪翻涌,他想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救他?

  她讨厌他,为什么救他?她救了他,为什么又厌恶他,推开他。如此不留情面。

  “学长,还是不要刨根问底比较好。”

  崔真真称得上轻声细语,然而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似刀插。

  心脏仿佛被抓紧,裴野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温暖,在最窒闷逼仄的电梯间中好像被爱也尝试去爱。却又第一次如此真切意识到自己可能马上就要失去了,她会同他彻底划清界限。

  为什么会这样呢?

  现在道歉还有用吗?

  想说对不起,然太苍白。

  想要弥补,但无从下手。

  似乎一切都太迟了。

  太迟了,裴野。

  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许多年前裴女士没能教会裴野的东西,崔真真令他长了记性。哪怕身为财团继承人,眼睁睁看她咣一声关上门、瘦削离去的背影,酸涩的气泡不断打喉咙间冒出来。

  这一夜,他被挫败感淹没。

  第40章 水母

  回去后,裴野消沉了一整晚。翻来覆去,烦躁得厉害。

  “砰砰。”敲门声也害他烦,抓起东西就扔:“滚出去!”

  上个月新到手的限量版游戏手柄,不偏不倚,砸中的金管家的脚。

  他是庄园里的老人,看着裴野长大,相当于裴野半个爷爷。

  对于他,裴野总是难得多几分耐性,趴在被子枕头上无精打采地问:“你来干嘛?金管家,都说了别吵我。”

  “您还没用晚饭。”

  他端来夜宵,一碗清淡的乌冬面。

  “拿走。”裴野完全提不起劲。

  “怎么了,少爷,就这么不开心吗?”

  金发乱蓬蓬搭拉着,以往神气的眼睛也失去光彩,犹如过期的汽水,战败的狮子。

  “大小姐,高少爷他们,包括我,少爷您应该知晓吧?身边有许多人关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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